全国精神医院哪家医院好(全国精神医院排名前十)
2.2百般无奈之下的无证开业
1996年,我从美国回到东平老家考察时,县委书记赵传香热情地接见了我。他言语间满含对归国人员的尊重、理解和期待,使我充分感受到了家乡父母官的亲民作风。有一年的春节,东平县的领导还到济南看望我,我当时真有点受宠若惊。虽然是小事,但看得出家乡人对我很重视。
家乡人对我的支持并不是盲目的,记得在筹划建院前,东平县人大主任赵庆森到美国专门看望和考察了我。当时在美国,我已经有着优越的生活条件,赵主任回国后,给东平县委领导班子写了长篇汇报,主要是肯定我的做人做事。
由于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,我的医院很快就立了项,并划拨了土地,开始是计划拨12亩,后来逐步扩大到80亩,用了近一年的时间,完成了一期工程,建起了一栋门诊加病房的小楼。
1998年3月28日,泰美宝法肿瘤医院终于矗立在家乡的田野里。医院配备有世界先进的模拟定位机、直线加速器、全身X光刀等高科技医疗设备。
20世纪90年代,国内整体的医疗水平还很差,仍处在一个听诊器、三大常规化验的原始状态,农村太需要有先进技术和设备的医院。当时,在整个泰安地区都缺少设备,连泰安肿瘤医院都没有加速器,我的医院设备是先进的,具备了开业的基本条件。
但是办医院执照费尽了周折,县卫生局按照管理条例,可以批准我建设医院,而申请开办“肿瘤”医院,县卫生局却不同意。副县长前去做工作,表面上同意了,却推到了上级卫生局审批,审批材料报到了泰安市卫生局,终于派人来验收了。验收是认真的,我理解他们,工作就要认真。一次验收,二次、三次都不合格,总之,我们是改不完的问题,所以就一直没有拿到执照。
他们真沉得住气,我可不行啊,我的员工已经上岗,病人已经住院,癌症病人没有时间等啊,等待就意味着死亡,我那个急呀,我几乎天天跑卫生局,几乎都到了求的程度,仍无结果,我好无奈,好无助。
记得当年江泽民主席访问美国时,我们留学生受到了接见,我也参加了欢迎晚宴,我还是晚宴的主持之一。江主席说:“国家富强离不开海外华侨的支持,回家创业是党的政策。”听了江主席一席话,我心里就更有底了,宴会上,我送了江泽民主席一条绘有中美两国国旗图案的领带,象征着中美之间的友谊,当时美国《华文报》做了报道。那领带是我到美国一家知名的服装公司定制的,是由设计师普利茨专门设计。
好在我已经很明白国家大政策,倒也不怕什么,既然营业执照没有消息,等待也不会有结果,只好着手开业事宜,开业前还反复与时任县长宋鲁同志商量,决定于1998年3月28日开业。
开业那天,我邀请了山东省侨办主任商振永,滨州医学院院长李武修,齐鲁医院院长杨兴季,泰安市副市长李东,副市长孙承志等领导,参加了医院的开业典礼。
同时,我还请来了北京的一些老师,有北京中日友好医院的周伟主任,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的殷蔚伯教授、余子豪教授和徐国镇教授。
时任卫生部部长张文康、时任山东省长李春亭还来电表示了祝贺。
时任县长宋鲁在开业典礼上做了发言,参加典礼的有泰安市侨办主任桑新华,东平县部分局长、副局长,包括卫生局局长。还有我的许多朋友、同学。
在开业典礼上,我说:“今天我们只是一个小医院、小团队,十年后要成为一个抗癌大军,走向全国,走向世界。”
那天,长长的乐队站在路的两旁,整齐地排成两排,百姓们成群结队地涌进医院,将医院门口堵塞了两小时。
其实,无照开业是被迫无奈,逼上梁山了呀。这里倒是离梁山很近,梁山就在东平湖的西岸,过去是属于一个地方管辖区。当今的东平也出过好几位中央领导,有家喻户晓的万里委员长,还有全国第十二届政协委员会副主席张庆黎,他们都是东平人的骄傲。
不给我发执照,我真的很无奈,为了医院、为了职工、为了病人,也只能无证开业了,这在中国民办医院史上,大概是个先例。是不是感觉于保法胆大妄为、大逆不道?可我觉得不是,于情于理我做得都不过分。
医院建设、筹备、征地都与当地政府保持了良好的沟通,也得到了支持和帮助。医院的名字是时任泰安市委书记张庆黎给起的,“泰”取自“泰安”“泰山”的“泰”,“美”取自“美国”的“美”,“泰美”又音同“太美”,而“宝法”的意思是一个宝贝的方法,这又音同了我的名字“保法”,张庆黎书记真有学问,就这样,“泰美宝法肿瘤医院”由此而生。
张庆黎书记很支持留学生回国创业,当时征地办医院非常困难,当我申请贷款找他汇报时,他毫不犹豫地批示:“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,请给予支持。”1998年1月他被调到省委宣传部任常务副部长,在办执照过程中,我没有机会跟他汇报,否则,办执照可能会容易得多。
一个无照经营的民营医院,抗癌战争悄然打响。一个个癌症病人从本县、本省、外省赶来就医问药,新闻媒体上也出现了我办医院的有关报道,记得第一次见报是《泰安日报》,第一次登上电视节目,是山东卫视《天南地北山东人》。
肿瘤博士后回故乡办医院,此事传遍了山东,影响到了全国,病人来自四面八方,治疗效果也不错。可无证违法经营这个事,每天都烦扰着我,心里有些不太踏实,员工们也觉得这事挺麻烦。
一个回国留学生与违法密切相连,一个新的医院却戴着违法经营的帽子,一个被关注的医院却在非法行医,我怎么向社会交代!怎么向病人交代!并且时刻都有可能被执法部门查封,罚款那也是必然的,甚至可能封门停业。我的职工为我捏了一把汗,县人大主任也为我捏了一把汗,他多次为我向有关部门过问此事,我更是为这事苦恼心烦,但始终没有找到切入点,以至于一拖再拖。
医院刚开业,领导班子需要磨合,医生们需要我手把手地带教,每个病人需要我亲自诊疗,我方方面面操心,寸步不离病人,就连晚上睡觉都在医院,在办公室椅子后边放上一张小床对付着,洗澡就更不方便了,要去院外找地方洗。每天的忙碌和生活的不规律搞得我身心疲惫,本来身体很好的我,几乎要病倒,几度没有信心支撑下去,想退也没有退路,想往前走又困难重重……
当时我在美国圣地亚哥加州大学的研究还没有结束,定期还要去美国……那时,把我整个人大卸八块,好像也忙不过来。
当一个人遇到困难时,如果克服了困难就会有成就感。如果同时有一堆困难来包围你、攻击你,也许会被打败。但我的心理承受力比一般人强点,从小也养成了不服输的劲头,虽然这次非常难,新建的医院不成熟,又遇到这么多的坎,真让人有些抗不住,但我心里暗暗劝自己:我决不言败。
那一年,我在中美之间来回地飞,飞了50多次后,觉得实在忙不过来,最后下定决心放弃一个,全心打理另一个,我不能熊掌鱼翅兼得啊。那时美国有一位朋友在圣地亚哥当副教授,叫郭亚军,在上海某军医大学兼职,中国和美国来回飞,他是第一个享受“哑铃式”服务的。他可以这样做,是因为他在上海的军医大做研究,在美国也是在大学做研究,没有太多的杂事,可以熊掌鱼翅兼得。我不行啊,中国的事我决不能放弃,我所追求的梦想就在这个医院里,追求的临床治癌研究也在这里,那只有放弃在美国的事业。说心里话,真有点舍不得。
在美国,我的心已经飞回了祖国,我从单纯的基础研究跳了出来,从一个细胞、一只小鼠,飞跃到了一个人,确切地说是一个人的器官、一个人的整体。我的思路从全身的化疗转到局部肿瘤的化疗,确切地说,是转到了肿瘤内部的化疗,从癌症“黑洞”的外围到了内部消灭的时刻。
我的心归属感极强,这颗始终没有随着飞机在美国着陆的心,没有随着美国绿卡和别墅到手而在美国安居下来的心,要在祖国着陆,要在祖国安居。随着我的心和我的身在祖国的时间越来越多,现在终于决定:辞去美国助理教授的工作,全身心地打理我在中国农村的医院了。
完成了我人生中的又一个转变,我轻松了许多。
我天天工作在我的医院里,病人见了我就像见到了亲人。病人的欢声笑语是对我最大的奖赏,一个个病人经过我的治疗好转、缓解,看着他们悠闲地在散步,在下棋,在聊天,我由衷地高兴。
这个时期,雷锋精神作为我们医院的文化建设内容上了墙报:
对待患者要像春天般温暖
对待工作要像夏天般火热
对待歪风邪气要像秋风扫落叶
对待癌症要像冬天般冷酷无情
医院红红火火,而我还在为无照经营烦恼着。虽然每天以最好的姿态迎接病人,但病人哪里知道我心中的愁与烦,他们只知道我忙,还经常看见我外出,外出干什么他们毫不知情。
那段时间新闻界对我特别感兴趣,常登载有关我回农村创业的报道,比较早的是人民日报的《悠悠故乡情》(1999年3月31日),还有泰安日报的《拳拳爱国心》(1999年8月6日)。
有一天忽然来了几位记者(大约是在1999年3月),其中一位叫杨建军,中国青年报社记者。同时来的还有工人日报社的记者,是听说有一位“海归”回乡办起了医院,于是带着许多疑问来了:“在美国的博士后、教授怎么可能回农村创业?学医的又不是学农的,干吗回农村?是与哪个县医院合作的吧?怎么可能一个人办肿瘤医院?”
那天他们一进门,碰巧看到了我与病人在交流,稍后又看到我给病人做治疗。这期间,他们刨根问底,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。等我回到办公室里,互相寒暄了一阵子,他们又问了:“创业的钱从哪儿来的?为什么选择东平不选择济南?选了东平为什么不选县城而选县郊?大夫是从哪儿来的,护士是什么级别?”还有我的年龄、婚姻等等,简直就像美国联邦调查局(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,FBI)在查我的户口。
被这些记者“围攻”着,我是跑不掉了,诚实的我也不会回避问题,都一一如实回答。越说越多,越聊越投机,也互相比较了解了。当时东平县的穷是有名的,晚上我们在一起吃饭,粗茶淡饭他们居然没嫌弃,还喝起了白酒。杨记者和我拼起了白酒,我们俩都喝醉了,我口无遮拦地聊我的愁与烦:“医院还在非法行医,开业一年了,还没拿到营业执照。”
第二天清醒了,就有些后悔了,我是害怕呀。报道了我非法行医怎么办?病人知道了,要出院怎么办呀?医院的好局面,是我们全体医护人员打拼一年的结果,是大家汗水的结晶,他们万一报道了,有可能招来毁灭之灾,之前的努力可能就要付之东流了。
还想和记者们沟通一下,哪知人家要走了,我拼命地挽留:“吃了中午饭再走吧。”但他们还是走了,我忧心忡忡。找卫生部门补上执照?可是一两天也补不上啊,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给补的,能补上也不用无证开业了。我实在想不出解决的办法,只好硬着头皮等着那可怕的消息。
一周过去了,没有消息,卫生部门也没来找茬儿。
又过了几天,突然接到一位女士从广东打来的电话说:“从报纸上看到你回国创业,医院开业一年了,还没有执照。我这几天就买票,飞到山东给你搞定,你这样的人才,从美国回来办好事咋这么难,真是苍天不长眼。”
我很吃惊,这人是谁呀?她怎么知道我?我们又不认识,她说的是真的吗?一系列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着,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处理,如何回答,只是对着话筒“嗯,嗯”。
第二天,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,我接到了山东省委办公厅的电话,说吴官正书记过问此事了,这位办公人员让我放心:“领导一定给你主持公道。”
我就像堕入雾中,又似在梦中,但我清楚,一定与杨建军记者的报道有关,就给他打了电话,他说:“保法,为你出口气呀。”他在《中国青年报》上报道了我们:“没有执照,是因为卫生局54次检查过于挑剔不让通过。”真相大白,一片哗然,有好多人为此事鸣不平。
坏了,这不是又要出事啦?我害怕此报道得罪了卫生部门,赶紧跑到卫生局做汇报,做检讨,卫生局长真生气了:“哎哟,于保法,你怎么搞的嘛。”
我把北京记者来访的过程做了具体汇报,我说我一直害怕他们报道非法行医,违法经营,哪想到他们这样报道,这也不能全怨我呀。
正在这时,广东那位素昧平生的女士又打来了电话:“我们明天下午就到山东直奔泰安,你就不用管了,费用我们自理,非帮你拿下执照不可。”
我赶快告诉她,我们省委书记过问了,基本办妥了。
“那更好,我就不去了,祝你顺利,有困难找我吧。”
由于医院刚刚起步,又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,那时的我,整个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,再加上那女士的电话来去匆匆,我竟然忘记问她的名字,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。从那以后,她再也没有打过电话给我,我们失去了联系,真遗憾!
两周后的一天,得到了盼望已久的好消息,泰美宝法肿瘤医院领来了执照,是卫生局通知我们去领的,全院欢呼雀跃。
转眼十几年过去了,那个广东女士,我始终没有忘记,她多大年龄?做什么职业?什么模样?我完全不知,但有一点我敢肯定,她一定是一个爽朗的人,一个有能力的人。她是多么善良,多么侠义啊,我真该好好地感谢她。每次遇到广东的癌症患者,就好像是见到了她,我还去广东顺德会诊过多次,治疗过不少癌症病人,算是对她的一种报答吧。
对于吴书记的帮助,我从内心感谢,也无法回报,我就把当年在美国定做的中美国旗领带寄给他了一条,以此表达我的感激之情。
2003年我当选上了全国人大代表,吴书记那时是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书记了,在北京见到他,我当面表示了感谢,他还有些诧异,我就聊起了当年他过问我们医院执照一事,他笑了。他说当时中央有人电话询问此事,他觉得应该为回国人员创业开绿灯、行方便。
《中国青年报》力量真大,让我从中得到了帮助,还把我与吴书记联系了起来,把我与善良的广东女士联系了起来。
此后,我不断收到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,有的说:“你肯定有病,不然不会到这种穷地方办医院……”有赞我的:“你是活菩萨,好人……”也有示爱的:“愿当你的内助……”也有愿意来工作的,我都很感谢!
这一关过去,总算轻松了。头上没有了那顶“违法”的帽子,安心给病人治疗,这要比应酬社会上的好多事容易得多。
开业后医院病号挺多,有从外地赶来的,也有东平本地的,二者的比例几乎是1∶1。东平的病人如此之多,我认为应该搞一个肿瘤调查,于是我决定要下村入户进行普查。我明白癌症要早发现早治疗,才可以胜券在握:一是可以为患者省钱,二是可以减少患者痛苦,延长生命。普查的目的是预防、检查和治疗相结合。
一家私立医院,干一件公立医院没干过的事,并且要全程免费,这是体恤老百姓的一件好事。说干就干,从1998年11月开始,我带领一个医疗小分队,利用双休日,对东平县18个乡镇78万人口进行了普查活动。有这样一组数字:出动医护人员600余人次,捐赠药品2万余元,发放科普材料6万余份,义诊3500多人,普查人数38万,普查结果是癌症发病率2.8‰。
2.8‰的发病率连我都感到了吃惊,生活太不公平,总是跟农民过不去。而中国有8亿农民,虽然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,但遇到像癌症这样的大病还是没有办法。毛泽东主席曾号召我们:“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。”(毛泽东1965年6.26指示)现在我有了知识,有了能力,这也算是我对家乡人民的一个回报吧。
发布于 2025-03-07 14:03:09